洛風林的感覺很敏銳，大概是察覺到了我的情緒，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“沒事，”我搖了搖，垂下眼睛，緊握著身上薄被的手指不動聲色的松開，“冒昧打擾，還是以這種姿態，很失禮。”

他輕聲笑了笑，笑聲很暖，“沒事，你不用緊張，雖然這是我家裏，但是……嗯，你只要在意我一個人就行了。”

他說這話似乎有別的意味，但我此時頭腦發沈，想弄清楚也沒有精力。

他遞給我一杯水，“把湯喝了，好好休息，如果明天還有低熱，就讓醫生過來。”

“湯？”我看了一眼那個別致的杯子，趁著朦朧的光這才看清楚，好像不是一般的水杯，裏面的液體有些淡淡的白。

“你應該是有些感冒，加上醉酒，這是我熬的湯，解酒，對感冒病癥也會有緩解，吃藥的話難免有副作用，先試試這個再看，”他伸手過來想要扶我，我急忙說道：“我自己來。”

低頭喝了一口湯，略有些燙，喝下去渾身都暖了。

他微笑道：“慢一點兒，這個就需要略燙著喝功效才會好。”

“謝謝，味道很好，”我低聲說道，不敢擡眼去看他，這個時候的心思亂得很，幾乎沒有一點頭緒，想走走不了，留下來又像懷裏抱著一個炸彈。

“為什麽會自己去那裏喝酒？”他忽然問道。

聲音低沈，略有一絲責備，還有很深的無奈，他說完，慢慢嘆了一口氣。

我心頭一緊，暗自祈禱是自己想得頭腦不清楚想得太多了，連續喝了兩口湯之後才說道：“沒什麽，走到那裏下雨了，想避雨來著，那酒的顏色很好看，沒有嘗過，沒想到後勁很大，還沒有謝謝你救了我。”

“沒事，我也是剛巧路過，”他頓了一下說道：“本來……今天是應該留在家裏的，但是，心裏亂，又剛好有事，索性就出去了，沒有想到會遇到你。”

我也沒有想到，他會說這些，還沒有熟到這種地步吧——他說心亂，那我該接什麽話？

我還沒有想好，他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，我正低著頭，沒有防備他的動作，腦子有些懵，擡頭呆頭呆腦的看著他。

大概是我的模樣太呆太搞笑，他忍不住笑了笑，“出了一點汗，把湯喝完就趕快休息，明天一早也不用擔心什麽，我會囑咐傭人不會吵到你。”

我完全不知道回答什麽，直到他站起身來說了“晚安”，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說我現在就想走，不用等到明天一早。

但我還沒有說出口，在他拉開門的一剎那，聽到樓道裏有腳步聲響，隱約還有人說話。

“姑爺，您還有什麽吩咐嗎？”

“沒有了，下去吧。”

“是。”

我整個人都僵住，到了嘴邊的話，又一個一個咽了回去，哽在了喉嚨裏。

樓道裏的光很亮，從門縫裏劈進來，像是明亮冷厲的刀光，也劈在我的心上，門輕輕關上，把一切光亮和聲音都隔在外面，房間裏重新歸於一片沈寂。

我坐在床上，半晌才回過神來，臉上一片潮濕，我看著自己的指尖，心裏暗自發笑，最近真是越來越沒有出息了，總是忍不住哭。

在這些殘酷冰冷的事實面前，眼淚是最沒有用的東西。

翻找出手機，發現早就沒有電了，估計莊海和十一得急死，這一夜，誰都別想睡了。

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湯的關系，還是有殘留的酒勁，又迷迷糊糊睡了一會兒，覺得喉嚨裏幹得要冒煙，我忍不住起來四處看了看，也沒有在房間裏發現有水。

看了看墻上的鐘表，淩晨三點多，這個時候估計所有人都在夢鄉裏，我忍了一會兒，最終熬不過口渴，輕輕打開門走了出去。

走廊裏亮著小燈，我分辨了一下，向著樓梯的方向走過去，很靜，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。

腿還是有些軟，走到沒樓梯口，還沒有邁到臺階上，忽然聽到低低的說話聲，“姑爺，您還沒睡？”

“嗯。”裴巖銳應了一聲，“有些渴，喝杯水。”

“需要我做什麽嗎？”

“不用。你去休息吧。”裴巖銳淡淡說道，頓了一下又問道：“這是什麽東西？”

“噢，這是二少爺熬湯剩下的，我說要收拾，他說不用了，也許明天一早還會再用。”

“熬湯？”裴巖銳似乎笑了笑，“今天宴會只看到他露了一下臉，怎麽，後來餓了？你們也是，怎麽讓他親自動作？”

傭人也跟著笑了一聲，“不是，二少爺是給別人煲的燙，不是給他自己。”

“噢？”裴巖銳的聲音裏帶著興趣，“別人？誰會有這麽大的面子？不會是個女人吧？”

傭人回答道：“姑爺您猜得真準，的確是個姑娘，長是還很漂亮，是二少爺從後門抱回來的。”

“抱？”裴巖銳抓住了一個關鍵詞。

“是的，那姑娘好像不太舒服，二少爺親自煲了湯。”

我緊緊咬住嘴唇，生怕一開口心會從嘴裏跳出來，裴巖銳沈默了一會兒，我站在這個方位，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，不知道他此時是什麽表情，又或者是不是猜到了什麽。

有些壓抑，呼吸也在一點一點收緊。

終於，他問道：“那個女人姓什麽？”

我忍不住用力抓緊了衣擺，仔細聽著下面的對話，傭人猶豫了一下，“這……不知道，二少爺並沒有提。我也沒敢多問。”

“嗯，”裴巖銳淡淡應道，“沒事了，你去睡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輕輕的腳步聲退去一會兒，客廳角落裏的燈也關了，我急忙往後退，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間去，輕輕關上房門。

我沒有立時離開，躲在門後摒住呼吸等待，門開著最小的一條縫，片刻之後，我聽到輕輕的腳步聲走上來。

裴巖銳穿著一身格子睡衣，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穿這樣的款式和花色，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，我握著門把手的手心慢慢滲出潮意來。

他居然越走越近，我心裏慌成一團，他到底要去哪兒？

難道是……發現我了？

我身上穿著絲質的睡衣，不知道是誰的，有些不太合身，現在感覺那股子涼意滲到骨頭裏，只憑著一口氣站在這裏挺著。

他終於停下來，面對著我對面的房間，剛伸手扶上門把手推開一條縫，忽然他又停下來，轉頭看向我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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